◎董祖信

幾年前，曾發(fā)過《果親王的康巴之行》、《果親王與打箭爐、王氏幺幺》兩稿。昨天，翻閱《瀘定縣志》，看見果親王詩一首——《七絕?過大崗》，因此想將親王奉差泰寧進入康巴藏區(qū)后，在當年的沈邊、冷邊和咱里三個土司境內(nèi)所寫的幾首詩匯集起來，便于查閱。

果親王名愛新覺羅．允禮，清圣祖康熙第十七子，雍正皇帝同父異母弟。雍正元年，封果郡王。六年，晉親王。雍正于兄弟間多所殘害，而對果親王允禮卻倍加寵信，委以要職，屢管部務。七年（1729），藏區(qū)不靖，遷達賴喇嘛于泰寧惠遠寺（今道孚縣乾寧）住。十二年，準葛爾請和，藏區(qū)安定，上（雍正皇帝）乃命果親王允禮經(jīng)理達賴喇嘛由泰寧歸藏事宜，章嘉呼圖克圖等隨行。

果親王奉差泰寧回京，往返皆途經(jīng)瀘定（后來的瀘定縣），共寫了六篇日記、六首詩。“民國元年（1912）六月，設瀘定縣，劃出原阜和協(xié)屬瀘定巡檢司，明正司屬咱里土千戶隸之。”（《康定縣志》）。其時，大渡河以西咱里土千戶與打箭爐明正土司地界為柳楊東出八里之大藏橋，今之日地、頭二三道水、大崗等村皆屬咱里土千戶所轄。后又以冷竹關與瓦斯溝之間的大嘴與康定為界，故六首詩中的后三首《七絕?大崗》、《七律?頭道水》、《七絕?二道水》亦可說寫于今之康定縣境。

雍正十二年七月（1734．8．18），親王一行人等由北京出發(fā)，同年臘月十五日，宿泥頭。臘月十六日，從泥頭出發(fā)，在林口放哨休息。到伏龍寺，“馬定其喘，人調其息”后，登上飛越嶺。時值寒冬，微霰零密，飄然而下，玉樹瓊枝，景色多變。親王“牽馬下蹬”進入康巴藏區(qū)，沈邊土司轄地——化林坪（今瀘定縣興隆鎮(zhèn)化林村），寫下了《七律?飛越嶺》：

微霰從風點緑油，崢嶸棧道泥行舟。

帶痕一縷蒼山腹，玉挺千枝雪嶺頭。

清梵出林藏古寺，野猿嘨侶溯寒流。

敲唫金鐙饒幽興，豈羨王恭鶴氅游。

是夕，宿化林都司署內(nèi)。(選自《奉使紀行詩》)

十七日，從化林出發(fā)，沿茶馬古道經(jīng)鹽水溪、龍巴鋪到沈村田壩水口上，過慧蜂河，上蠻卡子，繞山西北行，到佛耳巖。“山路甚狹，不可并騎，俯臨瀘江，砅崖激箭，約百余丈，行者跼縮，莫敢仰視。”過佛耳巖，到冷磧稍事休息后，即又上路，下午至瀘定橋。親王利用飯后茶余時間，拜讀了他的父親——清圣祖康熙帝的《御制瀘定橋碑記》，詳細視查了瀘定鐵索橋。在日記中，告訴后人一個重要的情況：瀘定橋鐵索橋在“午前則滿鋪板，午后風起，減板一半，狀若窗櫺，以通風氣”。難怪背夫們大都晚宿瀘定，清早過橋。1903年，法國人殷曉俊拍攝的瀘定橋鐵索橋則滿鋪木板，說明是午前所拍。當晚，一行人等宿瀘定巡檢署內(nèi)，親王浮想聯(lián)翩，寫下了《七古?瀘定橋》長詩：

巴云盡處連荒服，瀘峰孤峻瀘江惡。

蜀相五月渡河艱，宋祖玉斧茲藏鍔。

我朝聲教暨流沙，況是沈黎禹疆索。

一從兩爐隸職方，毳衣膜拜踵交錯。

番獠霧集百貨通，沮于洪濤時前卻。

飛絙棧閣人懸渡，介恃草船與葦笮。

盡賓月竁開必先，就安去殆恢天作。

一鼓晉國賦寧同，六齊周官法加擴。

疆吏祗役竟奔趍，卜地鳩工食安樂。

青蜺蜒蜿碧天垂，凌風浩蕩千鈞托。

豈須鞭石梁黿鼉，萬載宏模一朝廓。

迄今星霜逾二紀，黃金云牓新猶昨。

蠻歌番舞蹠輪蹄，貢途永永安山嶽。

（選自《奉使紀行詩》）

臘月十八日，“過橋西北行，至咱里，歷小烹、大烹二壩，暫憩（休息）黃草坪，登大岡山，……是夕宿頭道水。（親王《日記》）”當晚作了日記并寫了《七絕?大岡》：

已過連云棧幾重，何如首險大岡峰。

行人莫漫生勞頓，萬水千山不易逢。

選自《奉使紀行詩》

“果親王宿頭道水，愛其飛瀑，題詩《七律?頭道水》刻石云：

才過魚通棧幾重，忽看飛瀑瀉高峰。

天將玉乳流懸壁，人道金山傍古松。

到此頓教開俗眼，坐來直欲洗塵胸。

十年山水經(jīng)游遍，不信奇觀意外逢。

”（選自：任乃強《瀘定導游》）。

“行五里頭道水，沿山岸而行，峻嶺臨江，又五里至二道水，高崖夾峙，聳立水中。山后有瀑布飛涌而下，其聲如雷。果親王有詩云 ：

微雪堅壁插青天，一線中通鳥道難。

馬過溪頭蹄帶雪，斷崖千尺掛龍泉。

”（選自：吳崇光《川藏哲印水陸記異》）。這便是前面所說的《七絕?二道水》。這一段中的詩為果親王所作，詩前文字則是吳崇光所寫。

雍正十二年甲寅，臘月十九日宿打箭爐（略）。二十三日，憩巴辣頂，遂抵泰寧。其間又寫了《打箭爐》和《至惠遠廟》兩首詩（略）。

雍正十三年乙卯二月初三，果親王完成王命，從泰寧出發(fā)，起程回京，“達賴喇嘛送至惠遠廟門，番僧等跪送道左”（親王《日記》）。二月初八日，親王一行人等由瀘定巡檢署出發(fā)，在冷磧休息后，抵化林。在都司署內(nèi)即興揮毫寫下了《七絕?泰寧城到化林營》：

泰寧城到化林營，峻嶺臨江鳥道行。

天限華羌開此地，塞垣宜建最高坪。

雍正乙卯二月果親王題

（選自《親王詩碑》）

這是果親王離開康巴藏區(qū)前，留給藏區(qū)人民的珍貴墨寶。第二天，即乙卯二月初九日，親王等過飛越嶺，離開康巴藏區(qū)。化林都司趙良臣請石匠將親王墨寶摹石，嵌于故東門外，并建亭覆蓋，從東來的人一進化林坪就能看見，可惜在文革期間，被當作“四舊”毀壞，蕩然無存。現(xiàn)在的《親王詩碑》坐北朝南，立于路邊，是后人用當年的拓片復制的。

果親王于雍正乙卯閏四月庚午日（1735年5月22日）回到北京，第二天即向雍正皇帝摺奏曰：“臣于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行至泰寧，達賴喇嘛住惠遠廟，親至山門迎接諭旨，恭請圣安。……”。親王回到北京后四個月零幾天，他的四阿哥雍正就去世了，當了一十二年九個月零幾天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