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先棗

       在這座小城中，提起“帥老革命”幾乎家喻戶曉。其一“帥老革命”長相不帥，個頭矮小、皮膚黝黑，且有一條腿受過傷，走路姿勢也不好看；其二，他是唯一留在小城不走的離休干部。一九四八年，他二十歲時就參軍了，離休時剛好六十歲，身體很健康，兒女在外地工作，他就把小城作為自己人生最后一站駐扎下來。因為熱愛小城，而不去干休所，小城里的人們都很欽佩他。

      忽有一天，還在任上的一名“老下級”來看他，送給他一只丹巴鸚鵡。說丹巴鸚鵡學(xué)說話比其它地方的鸚鵡還快，送給老領(lǐng)導(dǎo)解解悶。一生從未收過禮的“帥老革命”收下了這只可愛的鳥，這只鸚鵡綠毛紅嘴，同其它鸚鵡也差不多。人家告訴“帥老革命”，教鸚鵡說話得找七、八歲的男女孩童，這個年歲的男女孩童說話，其音清亮純真，鸚鵡學(xué)會后說話聲音才好聽。可惜孫女孫兒都不在身邊，“帥老革命”便盯上了鄰居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讓這男孩給鸚鵡當(dāng)老師。這男孩玩心太重，學(xué)習(xí)自覺性極差，一聽帥爺爺?shù)闹饕夂螅瑲g喜得不得了，于是差不多每天都來給鸚鵡“上課”。說一句“您好”，鸚鵡不理會，男孩就說“哈羅”，鸚鵡還是不理他，他又說“古得拜”、“拜拜”。

      半個月下來，鸚鵡一直沒有開口。男孩的父母就把男孩拖了回去，說書也不好好讀，小小年紀不要“玩物喪志”。“帥老革命”聽了像是在數(shù)落自己，也不好吭聲。在家里被老伴嘮嘮叨叨了好幾天，終于下定決心自己教鸚鵡說話。

      總結(jié)經(jīng)驗，是那男孩教得太多太雜，“帥老革命”便定下方略，先只教兩個字：您好。“您好，您好……”從早到晚，老人對著那只鳥問好。籠子里的鳥飲水吃食，照樣不理不睬。

      時間過去近兩個月，鸚鵡仍不會說話。有一天夜里，老人起夜，從衛(wèi)生間返回客廳時，忽有老人沙啞嗓音對他道：“您好”。老人一驚，深更半夜，哪個老頭還在自己家里，打開燈一看，發(fā)現(xiàn)沒有人，猛見鸚鵡，才想起是鸚鵡在說話，而那沙啞的嗓音正是自己的嗓音。

      這一發(fā)現(xiàn)使“帥老革命”興奮不已，就下了要乘勝前進的決心，讓它學(xué)會更多的話，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句話，“帥老革命”剛參軍那陣，在第一次訓(xùn)練時大喝一聲“舉起手來，繳槍不殺”，得到團首長的夸獎，說中氣足，有力量，有殺氣。后來上了戰(zhàn)場就這么大喝不停，還管用，抓過好多個俘虜。

      老人決定先教“舉起手來”四個字，等它學(xué)會后再教“繳槍不殺”。一來二去，又教了兩個月，那鸚鵡倒好，只會冷不防的用沙啞的聲音說一句“您好”，對“舉起手來”似乎永遠都學(xué)不會。

     一天大清早，老人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住房樓下的街口人頭攢動，不一會兒，有警車和救護車急來急往。老伴下樓把消息打聽回來，說，就在“帥老革命”他們居住的那幢樓下，有人跌傷了胳膊和腿。老倆口很奇怪，那人怎么會在那地方跌傷呢？

     過了幾天，“帥老革命”的老伴才知道了其中原因。傷者原來是一個賊，他尋思，“帥老革命”工作多年，兒大女成人，積蓄一定不少。便冒著風(fēng)險，從窗外防護攔上攀爬上來，到了“帥老革命”家客廳窗前，剛弄開窗正要進去，不防，“帥老革命”竟沖著他問“您好！”

     賊吃了一驚，用手抓緊窗沿，把頭縮了下去，問好聲之后又沒有動靜，便又伸頭觀察，客廳里朦朦朧朧，不像有人。小偷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幻聽，安慰自己說：“帥老革命睡得正香呢。”便舉腿想翻窗而入。正在此時，“帥老革命”大喝一聲：“舉起手來”。其聲音雖蒼老，但雄風(fēng)依然，讓賊聞聲心悸，手一松，竟從三層樓窗口摔了下去，幸而還未丟命。賊在醫(yī)院蘇醒后，就告訴醫(yī)生：“‘帥老革命’老了也還是戰(zhàn)士，再也不敢去他那里了。”

     警察來調(diào)查，等弄清情況也不禁大笑出聲，那鸚鵡竟沖著發(fā)笑的人吼道：“舉起手來”。

     “帥老革命”給這只丹巴鸚鵡命名：看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