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來森

   “燕山雪花大如席”，李白很是有些灑狗血，夸張未免過度，不過，說真的，雪花，還是大了好，一片，兩片，三四片……雪花一大，那灼灼之白，才格外瑩目；那飄逸之姿，才足夠柔美。

   雪落之美，也才彰顯得更為充分，更為風(fēng)姿綽約。

   不信，可以比較一下亦可稱之為雪的“雪霰”。雪霰，顆粒狀，米粒之大小，降落地面，霰聲擊射，噼里啪啦，聲聲入耳，刺耳。而且，落雪霰時，常常伴有寒冷、大風(fēng)天氣，故爾，不僅無“飄逸”之美，而且還冷徹透寒，真真是叫人難忍。

   不過，也不能說毫無美感，假若你站立荒郊疏林之中，雪霰降落，擊打樹枝，縱橫飛逸、四射，霰粒飛濺的情狀，也很是有一種“激情四溢”之美。只是，總給人一種倉皇、急促的感覺，猶然美中不足也。

   一場好雪，必定是安靜的，必定是雪落無聲。

   天空，堆積著厚厚的云，一種黃白色的堆積云，沉沉欲垂，低低地壓向地面，氣壓極低；天氣也特別的暖，有一種小陽春的感覺；整個世界，朦朧一團，仿佛進入了一種混沌狀態(tài)。馬不喧，牛不叫，連鳥兒也仿佛停止了它們的飛翔，靜靜地棲落在枝頭上，或者，尋一個安靜的地方覓食。

   這個時候，鄉(xiāng)下人會站立庭院，望望天，禁不住自語一句：“哎，要下雪了。”

   于是，順手抄起墻邊的掃帚，哧啦哧啦地打掃起庭院來。雪前，庭院一定要打掃干凈——鄉(xiāng)下人要用一個潔凈的庭院，來迎接一場圣潔的白雪。大地，安靜如眠，庭院中，只有哧啦哧啦的掃地聲，仿佛是對大氣的一種摩擦。而很多時候，掃著，掃著，雪花就落下來了，一片，一片，一片片……最初的落雪，雪片，總是很大，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是天空中撕碎的云，像是藐姑射山上，神女舞碎的裙衣；雪，也總是落得很疏朗，很疏朗，疏朗得你能清楚地看見雪花間游離的縫隙，仿佛，每一片雪花，都是一位游逸的神女；無風(fēng)，雪落得很慢，很靜，悠悠然，裊裊然，娟娟然，飄飄然，感覺，那么輕靈，那么仙逸，是一種帶有神氣的仙逸，給人一種不勝輕舉的感覺，給人一種飄然欲仙的美感。

   很多時候，鄉(xiāng)人還會把庭院掃除的雜草，點燃燃燒，于是，庭院中，就冒出了絲絲炊煙，縷縷炊煙。許多戶人家，都會如此，于是，整個村莊，也就炊煙裊裊，炊煙裊裊。炊煙在半空中彌散開來，形成一層淡淡的煙氣，彌漫著整個村莊，依依稀稀。雪，依舊在落，依舊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大片的雪花與半空中的煙氣交織在一起，雪花，變成了煙氣中的舞者，白煙繚繞，雪花起舞，繚繞的煙氣，成為了雪花的舞臺，迷離奇幻，恍如仙境，真是美不可言，妙不可言。

   庭院掃畢，鄉(xiāng)人倚門而立，看雪，看那一片片的雪。雪片，從淡淡的煙氣中落下，白云繚繞一般，彰顯得愈加飄逸，愈加柔美。每一片雪花，都變成了一位雪仙子。

   舉手，接住一片雪，雪仙子融化進你的肉體之中，你也就粘濡了一份仙氣，仙氣拂拂，或許，你也變成一位“雪仙人”了——飄逸，圣潔，仙姿翩翩。

   雪片一大，縱是風(fēng)雪交加，也讓人覺得美。

   有一種落雪現(xiàn)象，鄉(xiāng)下人謂之“白毛風(fēng)”，風(fēng)大，雪大，雪片也大。風(fēng)吹大雪，漫天飛舞，漫天席卷。大片的雪花，交織在一起，擠擠搡搡，紛紛揚揚，熙熙攘攘，喜喜洋洋。你看不透天空，看不到天空，舉首而望，只有彌天的雪。你行走在“白毛風(fēng)”下，迎風(fēng)而行，大片的雪花撲打著臉面，涼涼的，濕濕的，卻不覺得煩，卻不覺得鬧，但有一種痛快淋漓之感，但有一份徹天徹底之快意。

   而時間一長，你也就變成了一團雪，一片雪，一片行走的雪……

   一片，兩片，三四片——大片的雪花，才叫雪啊，大片的雪花，才足夠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