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濤

      上山撿雨花石，若是選在艷陽高照的晴天，那是大錯特錯了。不管怎樣的雨花石精品，被泥漿或灰塵包裹，你是很難見到它的真容顏的，就像生在民間茅舍中的美女子，不洗凈了臉上的煙垢、不穿幾件鮮亮的衣服，是很難看出其麗質(zhì)的。富藏雨花石的山，并不真的是山，是采沙淘汰下的鵝卵石堆，日積月累，漸漸有了山的氣象，正是這些灰不溜秋的石堆間，蘊藏著無數(shù)被喻為“天然瑪瑙”的雨花石。而上這樣的山挑選雨花石的最好天氣，竟是大雨滂沱——經(jīng)過雨水的沖洗，雨花石才能露出廬山真面目。這樣想來，雨花石不是石，真的是花了，只有經(jīng)過雨水的澆灌，它才能妖嬈地開放，誠如民諺中所說：“雨花石，沙中埋；雨不灑，花不開”。雨天爬石堆，滑溜溜的，其艱難可想而知。但“無限風(fēng)光在險峰”，沒有這樣的“尋寶”精神，休想覓得人無我有的石中精品。

      南京的雨花臺，相傳因梁武帝時的高僧云光法師在此講法，感動上天，落花如雨而得名，那么，南京東側(cè)靈巖、橫梁和月塘、銅山、青山、謝集等鄉(xiāng)鎮(zhèn)盛產(chǎn)的這種小石子，是否又因雨花臺而得名呢？

     向前追溯，雨花石的形成，恰是孕育于水中的。千萬年前，喜馬拉雅山運動中的巖漿噴涌而出，冷卻后裹挾在水流中，順長江而下，長時間經(jīng)受沖刷，相互磨礪，在古長江入海口附近沉淀，沉睡于礫石層中，遇人工開采，終于重見天日，大放異彩，加上人的智慧，又有了名目繁多的內(nèi)涵。這使我想到了人的孕育過程。原來雨花石和人一樣，也是在水中孕育成長的。只不過胎兒期的人懸浮在羊水之中，靠一根臍帶吸收母體的營養(yǎng)，而雨花石，懸浮在浩浩蕩蕩的水流中，凝天地之靈氣，聚日月之精華，孕萬物之風(fēng)韻。那樣的水流中，并不是每一粒石子都有機會成為雨花石，它們中的大多數(shù)，成了鵝卵石，這是石中的蕓蕓眾生，其中的佼佼者，才有機會成為雨花石，成為人們滋養(yǎng)在盤盂中賞玩不已的佳品。

      被發(fā)現(xiàn)的雨花石，是不適合藏在匣中、裹在錦囊中的，它的最佳去處，是用一只潔凈的白瓷小碗或缽盂，用清水養(yǎng)著，像養(yǎng)五彩斑斕的小金魚一樣。我在儀征月塘的雨花石一條街參觀過好幾家店鋪，他們都是這樣在玻璃柜中供養(yǎng)雨花石的。“儀真瀕江，土脈秀異，或過雨，或治地，每得石子，皆奇潤可愛，諸色備足。”元中統(tǒng)五年夏六月，郝經(jīng)出使南宋，囚于真州（即儀真，今儀征），閑來無事，以收藏雨花石為樂，曾作《江石子記》一文，是描寫雨花石不可多得的散文佳作。

      其實，雨花石只是通用的名字，當?shù)厝朔Q雨花石還有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我覺得更好聽、更能體現(xiàn)雨花石的秉性：活石。既然是活的、有生命的石子，又怎么脫離得了水呢。一切生命都離不開水。雨花石因為水，又格外有了靈氣。

     智者愛水、女人如水、柔情似水、上善若水……，使許多美好的靈性之花燦然地綻放。這其中的一朵，叫雨花石。